“你长大了想做什么？”“别问我这破问题。”

上星期我去冰场，碰见了老冰友丝黛拉。她兴奋的跟我说：“牛，我要当教练啦！”

我刚开始滑冰就认识了丝黛拉。她比我早学几年，40出头才开始。但是和我的佛性打酱油不同，她几乎天天都去滑几个小时。所以现在我还Flop在滑冰的门槛边，她已经开始带学生了。

“你以后就打算当职业花滑教练了？”我问。她多年前停止了会计的工作以后一直是家庭主妇。

“现在我喜欢滑冰，能把爱好当工作就很开心。以后……以后再说吧！”她跟我挥挥手，就像风一样滑到正在等她上课的学生那去了。

“按照这个速度，我50岁的时候说不定也能当教练。”我一边练习我的初级考试动作一边想。“算了，我就是喜欢玩，可没有耐心教学生啊。”摔了一个屁股墩以后我改变了主意。

最近牛妞对当网红很有兴趣。

“妈妈，你有Youtube频道吗？”

“有。”

“那你有多少粉丝？”

“呃，100多个？”我的视频一年发一个，一个发一年，我都不知道那100多个到底是粉丝还是僵尸。

我还没说完呢！脸长得普通的人要想当网红，你就得想内容想到头秃，deadline赶到恍惚，熬夜熬到形如槁木，一直不红绝望想哭……

你赚钱的可能性小于1%，但以上经历的发生率绝对是100%。

虽然你妈我自己就是个网红（不许反驳，十八线网红也是网红），不过我真不推荐这个职业!

但我没有跟她说。

牛妞现在一天一个创业主意：做猫窝卖钱，画石头卖钱，当游戏主播，卖柠檬水……没一个“靠谱”的，但她乐在其中。我干嘛限制她做美梦？

前几天我在米歇尔奥巴马的书“成为”里看见一句话：

“我觉得这是大人问小孩的最没用的问题之一——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？就好像“长大以后”是个有限的东西。就好像你到一定时候就会成为某种样子，那就是终点。”

我有钟恍然大悟之感：怪不得我小时候那么讨厌被问这个问题！

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当老师。让我第一次萌生“我想干这个”的，是看到电视里的猴子演员，我想当它们的饲养员和训练师。

但老师说没有这个职业，我失望极了。

再大一点我喜欢画画，当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，我的回答是“设计师”。

我也不知道设计师到底设计啥，但我听大人说“画家”都养不活自己，我可不想长大以后去要饭。而设计师似乎是个和艺术沾边，但又较为体面的职业——看，我把自己给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
上中学以后我也动过别的心思：想当动画片的配音演员。想当明星。想当飞行员。

但是我爸妈从小就跟我说：“我们家的人都是走老老实实读书这条路，干别的都不行的。没有生意头脑，不能做个体户；不会勾心斗角，不能搞政治；没有文艺细胞，不能唱歌跳舞；身体不太好，不能做体力活儿”。

上了高中，我对电脑很有兴趣，想考大学电脑相关的专业。

“你画画那么好，还是考艺术类有把握。”我的老师显然有不同想法。

“你从小就喜欢画画，以后走这条路不是挺好。”我妈也站在老师那边劝我。

我觉得我学计算机挺有潜力的，怎么你们就认定我只能画画？

可那时的我啥也不懂。虽然心里难过，但还是接受了老师和父母的建议，也考上了很好的大学。上了大学以后，我的未来并没有变得清晰，反而越来越迷茫了。

我只想画漫画而已，但那是最不被身边的人待见的事。

20岁的我不知道的是，20年后的我还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：你以后要干什么？

只是现在的我会摊手：这也算个问题吗？

除了“长大以后做什么”，小时候我们总会有各种人生规划，不管是自主的还是受人影响的。

有的目标的确能激励你奋发图强，规划好将来走的每一步，确保顺利达到目的。

但是人生规划也有反作用：局限你的视野，让你忽视了其他的无限可能性。

如果小时候笃定将来要当设计师，或者中学没人跟我说“你会画画，所以要学艺术”，我大学一定会选择电脑专业。那样的人生肯定会很不一样吧？

20多岁放弃画画迷茫的我，绝对不会知道自己兜兜转转到中年又开始画漫画。

几年前在公司上班如上坟的我，也没有想到几年后居然辞职去当了网红。

小时候开学前哭着半夜赶作文的我，那是万万没想到到了中年还会半夜哭着赶作文。

你永远也不知道，时间和环境会怎样改变你。在下一个时刻，你想要的是什么，想成为什么样的人。

再说，早早锁定一个目标有什么好？你可以确保前进的方向是对的，但万一目标是错的呢？

每当被问“长大以后要做什么”，小孩就算嘴上说不知道，小脑瓜可是在嗖嗖转着的。

被问的次数多了，他们心里就会对自己未来的事业发展形成一个固定的思维。比如我，很小的时候理想天马行空，被问着问着就变成一个设计师了。

米歇尔说这是个无用的问题，我觉得更严重，这是个危险的问题。

对孩子来说，“长大”应该意味着无限可能，“成长”本来就和改变不可分割。

要是10岁时就要立好目标30岁时去实现，不是很可怕吗？你喜欢的东西十多年都没有变吗？你没有掌握新的技能吗？没有发现新鲜事物吗？成长在哪里？还是被你有意的忽略了？

比起干巴僵硬的“你长大了想做什么”，这样问就丰富有弹性多了：

牛乱 2021年11月23日 于西雅图

---

更多阅读：